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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“等這件事結束,我不會再打擾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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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喃沒回答, 手撐著沙發坐起來。

李衡伸手從茶幾上把手機拿過來,無意看到,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許喃的媽媽, 楚越。

許喃把掛在肩膀處搖搖欲墜的襯衣往上攏了攏,接過李衡遞來的手機, 沒立馬接, 而是從沙發上起身, 卻沒有成功走開。

來電因為長時間不接自動掛斷, 房間裏恢覆寧靜。

許喃垂眼盯著李衡仍拽著她沒松開的手,鼻腔泛著酸意, 說:“我去臥室回電話。”

沒等到想要的答案, 李衡大概知道了結果, 緩慢地松了手,眸色深沈,嗓音微啞:“去吧。”

許喃繃著臉色往臥室方向走,看似冷靜如常的背影,實則內心滿是落荒而逃的怯弱和慌亂。

直到臥室門緩緩合住, 許喃靠在冰冷堅硬的門板上, 身體終於失去支撐,重重地滑下去。

她蹲在地板上, 捂著臉, 翻來覆去地想李衡剛剛的話——“再選我一次吧”。

還敢嗎?

生同衾,死同棺, 不論健康疾病、貧窮富有,白頭偕老, 不離不棄。

她不敢。

她怕自己哪天一轉身, 李衡又不見了。

手機屏幕再次閃爍, 還是楚越的來電。許喃深呼吸著,調整情緒,拇指劃過屏幕,接通:“媽,我剛剛在收拾東西……嗯,遲宴一下飛機就送過來了,我都收拾好了……都挺好的,沒加班……”

房間隔音算不上好。

李衡坐在沙發上,耳畔是許喃講電話的聲音,手肘墊在膝蓋上,上半身前傾,兩手卡在眉骨上,合眼反思。

是他太急躁了。

他可以接受任何落在自己身上的疼痛、苦難,有承擔一切責任的勇氣,卻看不得許喃受哪怕丁點兒傷害。他越了解許喃的人生,越感到無力,更何況,造成這個後果的一半原因,是他自己。

許喃結束通話從臥室出來時,李衡在沙發區收拾摔在地毯上散開的醫藥箱。收拾好,他走到影視櫃旁,指著某一個收納格,問:“原本是放在這裏的嗎?”

以李衡的記憶力,怎麽可能不記得,許喃還是應了,說:“放那就行。你睡前洗漱時,嘴角沾水了,自己再塗一次藥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李衡淡聲應。

一個不提,另一個也不問。

公寓不大,交談是在所難免的。李衡說夜裏可能還會下雨,提醒許喃睡前關窗。許喃發現李衡躺在小戶型沙發上伸展不開腿,也會想要不要買張行軍床算了。

這床買不買,跟李衡在這裏住多久有關。要是沒幾天就能抓到人,這床就沒必要買了。要是遲遲抓不到人……要是這個警報遲遲不解除,難道要李衡也一直住在她家客廳嗎?

這已經不是買不買床的問題了。

“你們還有多久……能抓住那個殷媚。”許喃問這個問題時,李衡在陽臺抽煙。她端著半滿的水杯,路過客廳時沒控制住,朝這邊走了來。

李衡聽到她跟自己說話才轉身,晚風卷走香煙的味道,鼻息間是許喃身上沾染的臥室助眠香薰,他半邊身體籠在燈火闌珊的夜色中,明明近在咫尺,卻令人覺得遙遠而落寞,眼神讓人感到憂傷。

“很快。”他說。

許喃試圖解釋,自己不是趕他走的意思,但轉念想到,如果李衡這樣誤會了,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妥。

等這件事結束就好了。

夜晚寧靜,許喃在藥物作用下,入睡得很快。

翌日,李衡依舊準備好早飯,等許喃一起吃過後,送她去電視臺。

李衡像往日一樣,把車停在電視臺側門附近。上班打卡機在正門大廳,同事上班都是走正門,許喃假借要去側門旁便利店買牛奶的理由,讓李衡在這停車,為的是不被熟人碰見。

她和李衡的關系,解釋起來麻煩,況且格子間消息的傳播速度遠超想象。

誰知今天不湊巧,許喃剛解開安全帶下車,便看到原燦捧著杯咖啡從綠化灌木間的石板小道過來。

許喃當時正站在車邊跟李衡說“回去路上慢點開”,原燦遙遙地註意到這邊,剛要興致沖沖地小跑過來,認出開車的人,立馬止步,跟戀綜觀察員似的,捂著嘴角一副“我搞到真的了”的表情。

直到目送李衡的車子開走,原燦才疾步追上許喃,聲音雀躍地打招呼:“喃姐!我都看到了哦,是學長送你來上班,這大清早的。你們是不是住在一起啊。”

許喃知道原燦思維跳躍,腦補能力強,沒想到透過表象看到了真相。

她面上不顯,平靜道:“碰巧而已,別瞎腦補。”

“好吧。”原燦一臉遺憾。

原燦很容易被安撫,但許喃知道,放任這件事情,兩人的關系遲早解釋不清。

希望警局那邊一切順利吧,早日解決。

早晨開會確定,許喃要去臨城參加個活動。李衡得知這個安排,說自己有事沒法同行,安排了當地的同事暗中照顧她。

得到這個答覆,許喃莫名松了口氣,要是李衡真跟著一起,她還覺得不自在。

誰知,就是這一趟出行,發生了意外。

許喃提前到機場辦理值機,過安檢時,被地勤人員留到一旁,重點檢查了包裏的東西。

地勤人員拿出一支口紅,單獨過了次安檢後,和許喃確認:“小姐,這是你的東西嗎?”

許喃面色疑惑,仔細看過後道:“不是,我不用這個品牌的口紅。”

“稍等。”地勤人員過去和其他工作人員繼續溝通,幾人說話時目光時不時落到許喃身上。過了會,那地勤過來,說:“這支口紅裏發現違禁品,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,配合調查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許喃擡手腕確認出發時間,沒給執法人員增加困難,只道,“盡量快點,我趕時間。”

許喃在機場休息室見到韓政標,才知道那違禁品是毒品。她看著那枚口紅被暴力拆開,裏面掉出來一包指甲蓋大小的白色粉末。

“我不知道為什麽在我的包裏。”許喃說。

韓政標沒急於下判斷,安撫道:“不用擔心,我已經安排人去排查你出現過的場所和接觸的人。”

許喃道了聲辛苦,擰眉回憶著今天一路遇到的人和事。這只托特包容量大,但很沈,許喃只有出差時才會背。

她的記憶不比李衡的好,但也有一套記憶事件的方法,她回憶每一個時間段自己所做的事情,然後再按照因果邏輯延伸聯想,最終一段完整的記憶被串聯出來。

“……匯合廣場。”許喃說,“我在匯合廣場時被人撞到過。”

當時許喃正跟原燦講電話,被撞後,本能地看向自己的包,發現包拉鎖沒有拉,因為說話被打斷,還被原燦詢問發生了什麽。

許喃因此才有印象。

有了許喃的提醒,韓政標那邊很快調到監控視頻。

幾番摸排後,證實了許喃的清白。

許喃順利通過安檢,坐在候機廳,但這件事卻沒有完。

臨登機前,許喃接到孟澄西電話:“氣死我了,這群網友煞筆嗎!……誒?接通了。”

許喃以為孟澄西又被黑粉帶了什麽節奏,見登機的隊伍還很長,便拿著手機,走到一邊聽電話。

孟澄西捋順了氣,開始說正事:“囡囡,你現在沒事了吧?”

“我怎麽了?”

許喃的語氣聽上去輕松不作假,孟澄西困惑:“我看網上說你過安檢時,包裏檢查出了違禁品,現在網上都在造謠你吸毒。問題解決了嗎?”

“……”

許喃適才知道出事了。

她在機場配合地勤人員安檢的視頻被網友拍下發到網上,不多時,有自稱是北央電視臺內部工作人員的賬號爆料臺裏有女主播吸毒。

兩條消息放在一起,網友聯想得有鼻子有眼,認定吸毒的女主播就是許喃。

從不在乎真相,只湊熱鬧的鍵盤俠瘋狂輸出,#許喃吸毒#的詞條甚至沖上熱搜。

許喃先給韓政標發了條信息詢問配合安檢工作的事情能否公開,然後登錄個人賬號,打算嚴肅地向網友解釋一下這件事情。

博文編輯到一半,韓政標的消息發過來:“李衡已經聯系同事在平臺上澄清,這會該發了。”

許喃微博提醒不斷,看到這條信息,切出去,才註意到“平安北央”的官方賬戶艾特了自己,聲明中提到許喃從未吸毒,並強調造謠生事將負法律責任。

事態適才平息。

等許喃的飛機落地,網上的輿論已經平息。那自稱是電視臺內部人員的賬號也冒出來澄清,自己爆料的是一個幾年前從電視臺離職、如今在某視頻平臺做主播的女員工吸毒。

毫無技術含量的文字游戲,把網友耍得團團轉。

這件事很快被大家遺忘,但許喃結束出差回北央後,第一時間撥通了韓隊的電話約見面,又和臺裏請了兩小時的假,一個人去了刑警隊。

韓政標在辦公室等她,幾次接觸下來,他對許喃印象不錯,況且是李衡這小子喜歡的人,不免多了些長輩看自家晚輩的親和態度:“李衡在過來的路上。”

許喃說的事不需要李衡在場,甚至不在場最好:“那我們長話短說。”

韓政標揚揚眉。

許喃開門見山,沒客套:“韓隊,我能問幾個問題嗎?”

“你說。”

她問:“殷媚想要李衡去見她,對嗎?”

“李衡告訴你的?”

“他不跟我說這些。”許喃說,“我猜的。”

韓政標一副願聞其詳的眼神,換了個姿勢,審視著許喃。

後者不驚不擾,沈穩平和地說出自己的分析:“殷媚在暗處關註我、跟蹤我,我常常會落單,她有機會綁架、甚至殺害我,但除了這次輿論影響,她沒做過對我造成實質傷害的事情。我猜她不會傷害我,或者說不想傷害我。她把偷拍我的照片寄給李衡,是想刺激他,又害怕激怒他,所以在李衡沒有給予她期待的反饋時,只敢用輿論打擊我。是嗎?”

許喃一早該意識到的,就像那瓶摔碎在玄關的紅酒,是殷媚在發洩不滿。

韓政標笑道:“你很聰明。”

“碰巧。我大學輔修了心理學,有心理咨詢師證書。”確定了自己的懷疑,許喃問出第二個問題:“李衡為什麽不去見他。”

墻上掛鐘指針在無聲的轉動著,見證著時間流逝。

“當年為打擊豐南那支販毒集團,警方前後派出了很多臥底,李衡臥底時間最久,取得了集團頭目極高的信任,但那次任務能成功收網,關鍵是有殷媚和警方裏應外合。殷媚是那頭目收養的妹妹,受完整的教育,有體面的工作,除了每年接受頭目固定的資助,沒有接觸、經手過毒品。因其身份的特殊性,在任務偵破後,警方重點對其心理健康進行監測,被問到為什麽願幫助警方時,她說是為了李衡。被李衡拒絕後,她很坦然地接受了。現在想想,她很會偽裝自己對待感情的偏執。”

“直到李衡調回北央,她才重新出現。她要李衡跟她出國生活,李衡拒絕了。這段時間,局裏和李衡都在嘗試確定殷媚的具體位置,但她很聰明,在李衡同意並真正到國外前,她連面都不會和李衡見。而我們警方,還沒有找到新的突破口。”

許喃用了很長一段時間,才消化掉韓政標的話:“那如果在警方找到她前,李衡遲遲不答應她的要求呢?”

韓政標靠到椅子上,說:“這也是我們最擔心的壞結果。殷媚會徹底被激怒,首當其沖的將會是你。你放心,警方會24小時保障你的安全,並在殷媚現身時,對其進行抓捕。”

許喃搖頭,為自己的安危考慮之前,更在意:“可以讓這個時機早一點到來嗎?”

“你的意思是?”

“強行激怒殷媚,讓她來找我。”許喃不等韓政標拒絕,繼續道,“時機掌握在警方手中,部署只會萬無一失,對嗎?”

韓政標沈默,意外地看向許喃。

他終於理解李衡口中那句“她比大多數人都勇敢”的真正意義,柔靜外表下,有一顆堅強可靠的大心臟。

韓政標認同了這個計劃,這確實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優解。許喃剛走沒一會,李衡出現在他的辦公室裏,表明自己的態度:“我不同意。”

韓政標說:“你自己去和許喃說。”

“……”

李衡給許喃撥了四個電話都沒人接,最終是聯系上原燦,才得知許喃人在辦公室。

十五分鐘後,李衡出現在電視臺,在原燦的帶領下上樓。

瞧著李衡肅殺冷漠的狀態,原燦嘴角的笑快抿僵了,也沒找到合適的調節氣氛的話題。來到許喃辦公室外,原燦剛要敲門,被李衡示意:“我自己來就行。”

聽見敲門聲,許喃正提著包準備出外勤,以為是同事來催她,剛應了聲“馬上就好”,擡頭見到冷著臉的李衡。

她往肩上掛鏈條的動作慢了一拍,擡起手腕看眼時間,說:“還沒到下班時間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見李衡帶上門,許喃猜他有事要跟自己聊,遂道:“韓隊都跟你說了?”

“說了,我不同意。”李衡深深地看她一眼,臉色冷厲,帶著強勢的攻擊性,“你現在聯系韓隊,告訴他放棄這個計劃。”

他在生氣。

許喃卻無動於衷,任由他眼神冷而沈,像是能把人洞穿。

“這是我自己的決定。”許喃語氣篤定,道,“我已經準備好了。”

李衡心口有火在燒,怒目瞪眼,眉頭深深地皺起,顧及辦公室外還有安靜工作的員工,他盡量壓低聲音,情緒卻不削弱半分:“你準備好什麽了?你知道會遇到什麽可能性?你殺過人嗎?你見過一個活生生的人被用刀捅死,用槍擊斃嗎?你什麽也不知道!那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,你自以為聰明的圈套,簡直就是虎口拔牙,主動送死!”

李衡奪走她的包,把她的手機從屁大點的鏈條包裏摳出來。他把手機按到她肩膀處,命令的語氣:“打電話!”

許喃被他推得往後跌了一步,下意識擡手去打李衡的手臂,像是撥開他的進攻,又像是栽倒前本能的抓住依靠,但事實就是,許喃只是接住了自己的手機。

李衡松開手,寬闊結實的胸膛起伏,居高臨下的目光嚴肅地盯著她。

“打!”

許喃用力攥著手機,始終沒有動作。

“我只是想這件事快點結束,我想清凈地生活。”她重重地垂下手臂,擡頭看他,“李衡,你放過我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放過她?

他什麽時候逼過她?什麽時候為難過她?

當年不讓她陷在兩難的處境,接受了她提出的分手。如今怕把她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,每一步都走得戰戰兢兢,小心翼翼。

這些還不夠嗎?

難道要他聽之任之,旁觀不參與嗎?可他們的人生早在那個夏天便已經密不可分的捆綁在一起。

誰又能放過誰呢。

許喃眼底泛著明亮清透的光,深不見底,心狠又堅定,不由分說地將他推開,丟開,躲開。

李衡想不通,從什麽時候起,靠近她,成為一件傷害她的事。

“你想做就做吧。”李衡背身離開,頭也不回,說,“等這件事結束,我不會再打擾你。”

腳步聲由近及遠,直至消失。

掌心被手機殼壓出刺眼的紅痕,許喃仰頭望著天花板,不讓眼眶裏不受控制往外湧的淚水滾出來。

她明明不愛哭的,可偏偏眼睛不爭氣。

原燦自打李衡進到辦公室,就沒法集中註意力工作,時不時朝那邊望。期間聽到裏面隱約傳出爭執聲,但內容是什麽,又聽不清。直到李衡奪門而出,原燦才謔一下起身,擔憂地沖向辦公室。

敲開門,她看到許喃站在辦公桌旁,垂著頭整理包。原燦小心翼翼的問:“喃姐,沒事吧?”

許喃故作輕松,叮囑道:“沒事。我一會要出外勤,有急事你打我電話。”

李衡遂了她的願,許喃該開心才是。

哭什麽。

作者有話說:

——“等這件事結束,我不會再打擾你。”

flag都是用來打臉的,懂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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